华丽的悲伤论沃尔科特诗集白鹭

华丽的悲伤——论沃尔科特诗集《白鹭》

文/草树

德里克?沃尔科特在中国倍受欢迎,在我接触的文学同行中,几乎毫无争议地认定他是当代的大诗人,较之稍早的约瑟夫?布罗茨基和晚后的谢莫斯?希尼,一般认为后两者更多是诗学散文的成就而不是诗歌让他们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那么我的文学同行们在有限的、零碎的沃尔科特的中译中,是凭什么做出了如此一致的判断?是因为他的诗篇中厚重的历史感,还是繁复华丽的修辞抑或诗篇中呈现的、宽阔的艺术视野?在当代中国普遍崇尚一种轻逸的写作诗歌现场,那么沃尔科特的诗歌又能带给我们的写作什么样的启示?在阅读程一身博士翻译的《白鹭》的过程中,我一边沉浸于诗人的每一行诗带来的愉悦中,一边向自己提问,我希望能从这一部完整的诗作中找到问题的端倪,也希望从中吸取写作的营养。德里克?沃尔科特于年出生在圣卢西亚的卡斯特里,当时圣卢西亚还是英属殖民地。祖父母均为非洲奴隶的后裔,父亲是波希米亚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兼诗人,在沃尔科特少年时便已去世。他的母亲是教师,也是业余剧作家。长大后,他的母亲把他送到当地卫理公会派教徒的一个学校上学。随后他曾在圣玛利大学和西印度的牙买加大学读过书,毕业后搬到特立尼达岛居住,并从此成为艺术评论家,后来曾在波士顿大学教授文学课程。年凭借《奥梅罗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白鹭》出版于年。德里克?沃尔科特24日凭借它《白鹭》捧得了英国的诗歌奖项艾略特奖。入围的10位作家中,包括曾经获过此奖项的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可见角逐之激烈。《白鹭》由54首诗组成,其中有11首组诗,组诗内含诗歌数量最多的《在意大利》有12首小诗。这些诗都没有注明创作时间,但是毫无疑问是诗人老年时期的作品,诗集出版时诗人已经有80岁。当它的译者发来它的电子译稿时,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全篇。这些诗,每一首都发出钻石般的光芒。我感受到诗歌的声音除了一贯的沃尔科特的洪亮和雄辩外,有了一种华丽的悲伤。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无意中从网上看到了诗人兼翻译家明迪上传的一段沃尔科特的诗歌朗诵视频。83岁的老诗人虽然行走要依靠轮椅了,但他站着朗诵,声音底气十足,毫无老态,明亮里夹带着重浊。他的姿态让我联想起《珍珠港》中的罗斯福总统,而声音的延时部分又太像甘地,只是比甘地更有力量,目光也更犀利。他朗诵的语调基本证实了我的判断,所以我想从诗歌的声音或者语调入手,来做一次冒险的侦探。20世纪的英美诗坛,T?S艾略特以后,在普遍倡导一种写作主体的声音接近于中性的潮流中,沃尔科特作为一个英语诗人,始终发出一种“高音”,这使我非常惊奇。当然它不同于金斯堡的“嚎叫”,没有歇斯底里;也不像洛威尔、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自白派的自我沉溺。他也不像英国浪漫主义的伟大先贤们那种云雀般的嘹亮。沃尔科特的诗歌的独特发声在于,它不单有高音区域的洪亮,也有低音部分的浑厚,甚至重浊。我以为它的形成不外乎几个元素,一是加勒比海地区独特的殖民文化和本土文化的碰撞,构成了它的高音和低音的两极以及宽广的音域;二是诗人的混血血统来自于非洲、荷兰和英国,成就了它的重浊部分。在谈论《白鹭》之前,我们不妨向诗人的青年和中年之诗做一个简单的回溯:   你是否曾经从孤独的海滩眺望   看见一艘遥远的帆船?好吧,当我写下   这首诗,每个词语都在被盐浸渍;   我把每一行诗句勾划和连缀得   象船上的缆绳一样紧实;在简单的言辞中   我平凡的语言变成了风,   我的诗页犹如飞翔号帆船的风帆高耸。这是《飞翔号帆船》里的诗句,该诗被谢莫斯?希尼称为“划时代的作品”。希尼声称,诗人为他“那独特的殖民地热病所淤积的体液的强烈渴望”找到了释放的工具,我觉得这个工具就是一种来自殖民文化、非洲血统和加勒比海本地区的人文景观、民俗风情等三者熔铸的一种新的语言和语调。只短短几行,可见早年的沉郁激越。美国批评家斯文?伯克兹在《指定继承人——评德里克?沃尔科特的《仲夏》》一文中说,“他的引导者包括伊丽莎白一世和詹姆斯一世时代的诗人,华兹华斯,丁尼生,叶芝,哈代和罗伯特?洛威尔(此人也曾尝试把这一序列的传统合并到他自己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象织机上的纬线一样在他的诗行中穿梭。与之相应的是,从中也可以听到本地的影响,譬如加勒比地区的方言语汇和句法”。沃尔科特的声音从来没有被浪漫主义的高亢引导到陌生地带,尽管它的明亮部分有着织锦般的华丽,但它的辨识度显然是来自于他的非洲血统的“重浊”: 我说,奥梅罗斯   奥是海螺壳的咒语,梅   在安德列斯土语中是母亲又是大海,   罗斯,一块灰的骨,白色的浪花崩裂   在海岸线上铺展它的丝丝作响的饰带   奥梅罗斯是干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涨潮时   波浪从一个岸洞的口中发出的回声。   这个名字停留在我口中。不难看出,荷马的希腊发音“奥梅罗斯”,在诗人的笔下不是得到意义的演绎而是进行了声学上的本土解构。沃尔科特的诗歌的宽阔正是来自于他的文化上的宽容,他的独特性或者辨识度是建立在本土文化和黑人血统之深处,立足于“此地”和“现时”,以期在殖民文化带来的伤痛中确立自身的文化身份,同时藉此寻找治愈之途。据译者介绍,《白鹭》大部分是格律体诗,中译无法转译,只保留了原诗的形体,因此从诗歌的声音的角度去谈论,是无法言及诗的韵律了。但是我想把诗歌的声音设定在语调的层面,仍然不影响对诗的节奏的感受,毕竟现代诗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契合写作主体本身的呼吸和心灵的律动的那一部分。《白鹭》是一部老年之诗,写作这本诗集的沃尔科特已经是享誉世界的大诗人,不再存在身份焦虑和精神压抑,诗的境界也平和阔大,语调“重浊”而不失“明亮”,更多透出一种“爱的流逝,死亡将临”的悲伤——准确说来,是悲而不伤,对美之将凋零的感叹的背后仍有着对现时的珍惜和洞察,在漫游欧洲各地留下的诗篇显示出诗人对世界文化的了然于胸和实现深层“对话”的潇洒自如,同时也见出诗人对现实和历史的深邃洞见。《白鹭》的开篇是《棋子和士兵》,在诗人看来,那些“真人大小的土黄色武士”,或者真的士兵,向皇帝宣誓,愿为祖国而死,“愿成为一枚棋子,喘息着挺立”,这些棋子即士兵,士兵即棋子,悖谬的是,棋子的宣誓没有从那些出土文物那里得到任何回声,而其本身也是“从躯体到躯体,绝对没有气味”,这种人的工具化或者个性的彻底丧失和麻木带来的“悲伤”或“怨痛”被置于一种繁复的结构中,而诗歌发人深省的声音在于“如果宣誓看得见,他们将会看见我们的誓言”,这种主观的、理性的声音是对一种自古以来尤其在中国更普遍的“效忠”观念的质疑,深沉之音的触角之尖锐紧接着被一段描述性的客观予以平衡:   棕榈叶伴随音乐摇晃,那是时间的声音   吹拂在棋子的寂静上。运动带来损失。   一只黑貂色的乌鸫在菩提树里啾啾鸣叫。旗帜,海浪,棕榈,乌鸫,菩提树,它们和一盘寂静的棋共处一个沉思的语境中,高度压缩又清晰精确,那只乌鸫的啾啾鸣叫之“悲伤”留在了绵长的余味中,似乎给定了整部诗集一个基调,它也正是沃尔科特的伟大之处,意趣不在修辞高超炫丽,而在于本质的人文关怀。《白鹭》的纵标不同于《仲夏》和《奥梅罗斯》,是移动的而不是立足于本土,不是在殖民文化和本土文化交织的土地上寻根溯源而是异国风情无时不唤起诗人对时间和生命的沉思,诗的横坐标延伸于内心,越到老年越臻于自由和自如之境。诗集中许多标题就是例证,比如《在意大利》、《西班牙组诗》、《伦敦的一个下午》、《在荷兰》等等,由此可见沃尔科特晚年仍在欧洲各地漫游,这些带有旅游诗印记的诗篇显示了他对世界文化的深邃洞察和体认,从中我们也不难听出他的宽广音域:他是那种天赋极好的“歌手”,用很小的音量就可以攀上高音的峰峦,同时也启示我们,每一个诗人或歌手,“嗓子”是有可塑性的。如果说当代音乐的路线越来越趋向于“博采众长”,将美声、民族和通俗唱法融为一炉,那么沃尔科特的诗歌的声音显然来自于三个主要源泉的合流,一是加勒比海的本土文化,一是殖民文化,再是他的黑人的血统,这使得他的诗歌的音域宽阔而厚重,华丽又重浊,就像当下的流行音乐越来越多地使用rock和rap的元素,而高音由于美声的发声方法训练得到了恰到好处的修饰。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在世界文化的合唱中,即便站在英国的街头“演唱”,也充满了自信:这些狭窄的街道,因年久而变脏因传统而油滑,它们疙疙瘩瘩的名字,它们的比萨店,彩票销售点,那黑色的车库,自动售货机上使人着迷的游戏发出的砰砰声和嘎嘎声,在我第五本诗选的每页上处理那个英格兰——《伦敦的一个下午》他自信“我在商店里转瞬即逝的形象,那些手势”确切地存在,或许是因为他能更清晰地听到康斯特布尔或约翰?克莱尔“吱嘎作响的乡村马车”。沃尔科特在《三便士评论》最近的一次访谈中说:“人们很难理解我对詹姆斯一世时代的偏好--它其实并不遥远。如果你听到一个从巴贝多或牙买加来的小伙子说英语,你仔细听的话,你能听到十七世纪的句法,我曾在《亨利五世》中听到一个士兵用约克夏方言说话,它听起来象纯正的巴贝多话。”这是十分有趣的,就好像中国的唐诗在当代中国诗人看来已经成为“死去的经典”、“故纸堆”,却在一些美国诗人比如庞德、罗伯特?勃莱的笔下“活过来”了。沃尔科特在伦敦的某个下午越过拜伦和雪莱而召唤约翰?克莱尔“到场”,我以为是有他的理由的,这与他对英国诗歌的判断有关。谢莫斯?希尼说,“沃尔科特的诗歌已超越了自我置疑、自我探索、自我诊治的阶段而变成了一种公共的资源。他不是鼓动家。他所能鼓动起来的是宽宏大量和勇气。”(《流放的语言——评沃尔科特》)。诚如是,《白鹭》有许多篇章回响着着昂扬的、深情的,令人惊叹的高音,有着欧美文化气脉贯注的浑厚的共鸣声,闪烁着清澈的浪漫主义精神的光辉。即便到了老年,漫游欧洲,在西班牙或意大利,多情的风景画和充满激情的画外音,也使诗歌的内在旋律至为动人,时常在高音区域出现令人着迷的华彩:一列火车在句子里穿越烧焦的平原。在软木小丛林里,影子和它的本源押韵。除了安达卢西亚,任何名字都不能从马群和跃马的火车窗口里产生意义。西班牙的回声和拱门,你从意大利和它长满向日葵的田野走私了“平原”这个词,安娜(Anna)或阿妮娅(Anya)的“n”上有波浪线吗?在短暂的阵雨中,彩虹点染着灼热的广场,影子暂停在他们斗牛时舞动斗篷的手势里,阳台的装饰已生锈,照着橄榄油的阳光在茶碟间缓缓扩散这种极具抒情风格的描述服从于内心波澜起伏的激情,而每到这样的时候——一个客观铺陈的沸点将临,主体的声音适时发出,像一幅流动的风景画忽然响起了画外音:难以打破的爱获得了一种神圣的硬壳。诗人并不就此止步,转而直接进入西班牙的历史深处,音调骤然提高:埃斯佩兰萨,珍爱的埃斯佩兰萨!你的眼睫毛像黑蛾子,你脆弱的手腕像嫩枝,你讥诮的小嘴拒不回答,当它笑起来,就像洛尔迦谣曲中的一个温柔诗节,你的牙齿是河底的洁白石子,我听见科尔多瓦的种马在发情时打响鼻,我听见我骨头的响板,脚后跟卡塔响就像机关枪。——《西班牙组诗》埃斯佩兰萨,在西班牙语里是希望的意思。译者没有加注,我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对应于安达卢西亚平原,即便作为一个抽象的词对应于洛尔迦、希梅内斯等大诗人的出生地,“希望”变得具体,有血有肉。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年仅80的老人的身体内,仍然荡漾着如此炽热的激情,他不单显示了艺术对人类内心的滋养,尤其是其诗句背后一种建立在对自然、文化和历史,特别是对诗歌史的透彻理解之上的爱和勇气,闪闪发光,必将照亮人类心灵的晦暗之途。在《西班牙组诗》中,我也在诗人几乎是冷漠的语调中感受到一种老年之哀。正如译者所说,爱的流逝和死之将临不可避免会成为最重要的主题。沃尔科特的动人在于,他的毫不隐晦的真诚和精确无比的诗艺使得这种情感或精神境地得以真切地表达和呈现:猜想我居住在这个城市,会有一个喷泉,塔楼上的两只鹳,我称它们鹤,黑发美人经过,然后再次经过,我不愿意住在豪华酒店里,西班牙的所有中心位于这个广场,一条条小街道被八月的阳光照耀并分成两半。斗牛场直到星期天才会关闭,炎热会烤焦公园的长椅,会有许多鸽子用它们粉红的双脚在卵石上跳跃。我会独自坐在那里,一位老诗人拥有白种人的思想,而你,我的妓女,将会死去你的名字只有一半会被记住因为到那时你会失去控制我睡眠的力量,直到剩余的一切是喷泉的喷嘴。钟楼上的鹳,或鹤。诗人采用虚拟的语气也许是因为生命的境况还没到徒有情欲而身体枯竭的那一天,那个一再走过酒店的妓女还没有老去,眼下的一切仍然至美,但是正是一种对美之将凋零的忧伤,扩增了情感的含量,“钟楼上的鹳,或鹤”的茫然和凄凉,在更广阔的时间轴线上,被提前“看见”或预知,当下的悲凉得到了抑制,悲而不伤,更多唤起了人们对现时的珍爱。对爱的流逝的伤悼和吟叹,隶属于诗人的低音区,它因繁复而格外婉转动人,因澄澈而重而不浊。这中间既有人生现实的沧桑,又有面对死亡的清醒。比如《六十年以后》,那是两个曾经情窦初开时相互追逐的男女在老年相遇,双方都坐在轮椅上沉默,“她的美,隆起如一朵皱折的花”,“拖着三重下巴”,“而我已成老朽”,诗人想起了年轻时期的一幕场景,两个人在追逐,一个因勃起而兴奋,一个羞涩得像小鹿,而那一刻——此刻,对讲机里那些沉默的刀子把我们穿透。诗篇煞尾于时间的残忍,而这种残忍的精确呈现显示了沃尔科特一贯的高超技艺,看似冷静实则深含匠心:两个人已经成为沉默的对讲机,而对讲机里的沉默像刀子在穿梭,穿透了“我们”。这种双重的暗喻举重若轻地传递了最为复杂的情感,力道千钧。而面对死亡,比如《朋友之死》,诗人语调淡漠实则暗藏着反讽,“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干,死,甚至最亲近的人”,但是随着描述的展开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对人生的透彻洞察:在一个虚荣,荣耀的清晨,当歌曲消失,黄色或金色的棕榈叶辉煌,所有其余的叶子同样是闪光的辉煌,死去。他们在练习卡利普索,在哈瓦那附近,小贩把帐篷搭起又拆掉这种描述的客观性常常是在重浊的主体声音的直立中获得停顿、延时和张力:…死愈令人惊奇爱愈深沉,生活愈坚强。痛苦结束了,羽毛合上你的眼脸,奥利弗。多么幸福的朋友,多么美好的妻子!你的死就像我们的友谊重新开始。充沛的情感背后有着强大的理性力量的参与,从低音区逐步发力,向高音进发,在最高的点上,嘎然而止。在《西西里岛组曲》里,诗人几乎将老年的心境展露无遗,既有对爱的重建之难的叹息,也有对爱的流逝的惋惜,甚至有呼唤先贤施以救赎的吁求。这种低回、婉转的声音,或明亮或高亢,直击读者的心灵。沃尔科特或许始终坚信读者的存在:这个读者甚至可能站在看不见的时间的地平线之外,将在生命灰飞烟灭之后仍倾听他的声音,而他也因他或她的倾听而存在。这或许就是诗歌艺术最根本的魅力所在。尽管如此,为什么你从不提老年,你头发斑白的萨提尔,留着竖立的海胆状胡须,头颅变得几乎和这张纸一样白和雪松花一样白,被该死的橡胶树摇撼着,可恨的雪松,像你笔下的元音字母?为什么?我会告诉你它们想什么:你太老了,不能被如此年轻的女子摇撼,不能需要她尽管你有瘢痕般的躯干和颤抖的手,一想到她,你的头颅就像三月里的雪松沙沙作响,听到她赞美,你像海杏树一样剧烈燃烧,你像海蟹一样信笔涂鸦,然后将它们掩盖,当然她永远不会理解。他人的爱是多么乏味,不是吗,读者?这一页,被夕阳衰退的弧线触摸,因同样的抱怨和叹息,十四行诗和彼特拉克。——《西西里岛组曲》之八这种热烈、宏亮而又沧桑的声音的魅力,不在于它的高音区域的撕裂处,而在于它几乎带着一点反讽的味道将余音推向了内心的时间坐标之末端:一端是彼特拉克,是每一个艺术家,每一个人都会经受的共同命运带来的慰藉;一端是无限的渺茫里,一个倾听者的出现。这组诗以对“亲爱的人”的怀念结束。我们有理由相信,沃尔科特晚年的旅行更多唤起了他对爱的流逝的悲伤而非自然人文带来的愉悦,歉疚之情的流露之余,我们可以从他的字里行间听见一种重浊之外的低音的力量:“毛虫的送葬行列衣着太华丽,给如此/庄重的场合增加了某些花俏/轻松的蝴蝶像往常一样扇动着翅膀,它们从不/把死亡看得那么认真,随后/一只过时的黑鸟穿着双排扣长礼物,洪堡/代表某个部,无疑很文化/后面是个我不认识的白种人,某个另类/再后面是个俯身内心贪婪的泛基督教徒/他将名片塞给我。他们都认识她,/随后是耐心的蠕虫代表团”,这真是一个古往今来最为奇观的送葬队列,它更多由昆虫世界的成员、历史人物和宗教人士组成,但是所有人的后面,是一个“蠕虫代表团”,这个代表团的出现足以叫人屏住呼吸。非凡的洞察力和惊心动魄的描述不止步于此,在《消失的帝国》里,诗人以一种讲述神话般的雄辩语调揭示了虚无的本质:在他先知般的语调里,一个帝国的消亡和权力的放弃,被宏阔的视野和蚀刻般的细节给予论证,“随后是沾满尘土的托钵僧和撒哈拉沙漠的寂静”,它是虚无的本质状态,也是人类精神秩序重建的边界。追忆过去,感叹现时,另一种对未来的追寻,相比《星星苹果王国》、《另一生》、《奥梅罗斯》等,《白鹭》更多是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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