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江江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二

婚姻

龚老师是我舅妈的妹妹,她弹得一手好钢琴,是我幼儿园的音乐老师,因为沾亲带故,她也格外照顾我,我还记得每次午睡前她都特意给我盖好外婆送给我的公鸡被子,以免我着凉。

舅妈一家据妈妈透露是当地的大地主,步行街那块的百货大楼以及滨江一片楼房以前都是他们龚家的私产,虽然新中国成立后被分掉许多,但供子女追求普通群众学不起的艺术还是没问题的。

龚老师的琴声美妙又隐隐透露出孤独,小城市欣赏的人有限,她也看不上这些人,所以一直对她家庭安排的相亲敷衍了事。

打记事起她就以大龄剩女的名号被来往的亲戚私下议论,她只能躲着独自用琴声和孩子们交流。

后来我读小学了,她依然留在幼儿园,琴键敲出来的音符慢慢淡出了我的记忆。

时间一晃就是六七年,龚老师的琴声再次响起时她已经搬到我家住的新小区隔壁,那时我已读初中,她也从三十多岁单身到四十多岁。

熟悉又陌生的旋律从她的房间弹出,是高洁的坚持,是情感的落寞,还是特有的孤芳自赏,那时的自己一无所知,只单纯觉得黑白键碰撞是那么动听,可以逃避掉现实一切烦恼。

大概龚老师也是这样逃避的想法吧,确实再也没有人再去催她结婚,大家都躲着她,仿佛没这位奇怪的亲戚,她也躲着大家,也知道自己和成家立业的亲戚们是那么不合群。

她就这样随琴声慢慢消失在亲人谈论中,虽然就隔一栋楼,父母也没带我去见过她。

不婚有不婚的孤独,结婚有结婚的痛苦。

小姑二十不到就去珠海打工,认识了一个同样在珠海打工的河东肖家小伙,因为同乡等其他原因,两人很快在一起结婚生女,因为宝贝女儿出身在珠海,他们便给她起名叫贝珠。

贝珠表妹的幸福美满生活还没睁眼就被现实悉数破坏,回家乡过安稳日子没几天的夫妻俩开始为生活琐事吵闹动手,小姑父开始赌博借钱,没钱就打小姑,扯她头发,于是小时候的我经常看到小姑带着表妹哭着跑回爷爷婆婆这里哭诉,爷爷婆婆自然也不是好惹的,见到小姑父就把他打出家门,两家彻底闹僵,就这样闹腾一两年两人终于离婚了。

离婚后小姑去深圳打工,表妹便寄养在乡下,我们家搬出乡下后,父亲因为是自己妹子的小孩顺便接过来一起住。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母亲可没有闲工夫照顾除我以外的小孩,对表妹也就敷衍了事。

婆婆等老一辈就更不用说,时常教育妹妹要让着哥哥,从小跟着学做家务事,身为家庭独子独孙的我只管学习便是。

回想起来自己对妹妹也亏欠许多,经常看她生闷气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也无能为力。

就当妹妹习惯接受一切时,小姑又遇到一个九江黄姓小伙,也就是我将来的新姑父,他人非常好,又有技术,对小姑来说也算好归宿了。

两人谈婚论嫁回到家乡,新姑父不计较小姑的过去,甚至表示愿意接妹妹一起走,妹妹听到很是憧憬,还把自己改好的新名字偷偷给我分享。

但现实往往是那么残酷,即便新姑父同意但他的父母也不同意自己功成名就的孩子取个带娃的女人,于是妹妹就继续留在了我们家,看着小姑和新姑父成婚生子。

这回妹妹对小姑恨透了,直到如今她宁愿喊我母亲妈妈也不愿意叫回一句亲妈。

小姑一家在深圳过的还算不错,但对自己女儿的悔意终究是补偿不了的。

她新出生的女儿可以上深圳最好的学校,考一本。

但和前夫生的女儿只能在村里读希望小学,混个专科来上海打工生存。

不知道她念起女儿名字时有没有后悔将她带到世上。

相比小姑苦尽甘来叔叔的婚姻可谓正好相反,叔叔的婚姻一开始惹人羡慕,叔叔样子不甚好看,凭着自己真才实学娶到了美丽的婶婶,婶婶也姓龚,应该和舅妈家有亲戚关系。

婶婶像千金小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基本不干任何活,更不会让堂妹干活,每次逢年过节来乡下便和忙碌的姑姑们形成强烈的对比。

后来叔叔听从岳父一家的建议,辞去了体制内省重点高中的教师,带花瓶一样的婶婶以及出生不久的孩子去广东私立学校打拼。

后来用十余年攒下的积蓄去厦门炒房,夫妻自此分居,他们夫妻平时给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估计交流从来就少,一分居便各过各的,堂妹考上大学后两人的婚姻便走到尽头。

离婚后叔叔很是凄苦,花积蓄买的房套在手上卖不出去,自己又患上家族遗传的糖尿病,失业在家没有了经济来源还要供养同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堂妹生活,只能举债度日。

于是父亲同姑姑们不断给他筹钱,催促他低价处理掉房子回家养老。

婶婶留在了开平再也没了消息,他们的婚姻就像不曾有过一般。

其实上述都是些特殊的例子,身边见过的婚姻绝大部分还是像父母这样凑合过下去的,两人有过最初坠入爱河的甜蜜,有过在一起后的争执吵闹,甚至母亲还遭受家暴回娘家哭诉,幸而外婆家好说话。

父亲认错诚恳才不至于赴小姑的后尘,抑或是我的原因——两家唯一的男孩,让长辈们劝母亲忍受下去。

尔后因为我的原因他们也确实关系缓和多了,夫妻的矛盾渐渐地转移到我的身上,又因我小心翼翼地维系他们的感情。

总算父亲品行端正靠得住,母亲遇到事情还会对其产生依赖,两人的关系在步入中年后慢慢回温,在其他凑合过下去的夫妻衬托下俨然算得上恩爱一对了。

为孩子忍耐婚姻的女性实在太多,有了小孩便拴牢了许多母亲的生活,社会家庭要求她们对另一半不断忍让,牺牲掉自己的利益。

就像婆婆那样,60年逃荒到江西,嫁给开货车的爷爷,自己喂猪做饭缝衣种地什么都会,但还是经常忍受封建思维的爷爷打骂,为了一起生育的六个小孩默默忍受,直到八十年代涪陵家里传来消息才带着小女儿跑回家,但回家也是被家里人不停劝,最终还是因为孩子继续回江西生活。

小姨和三姑这两家夫妻关系更好一点,姨夫和三姑父没啥脾气,但他们的成就和能力也有限,小姨和三姑为家庭分担的责任也重很多。

不过这也摆脱了父权对孩子成长的干涉,他们的孩子至少比我开朗快乐多了。

婚姻里或许真的有爱情吧,像外公外婆那般,同富贵共患难,相互扶持四十余载,眼看快金婚了,外婆却突然离世,那段日子外公悲恸欲绝,不停呼喊外婆小名,原本颇为矍铄的他一夜苍老,将戒了的烟重新吸起,直到如今也没能走出。

又或像大姑那样,受不了爷爷的打骂管教,和一个路过的山东青年私奔,山东大汉颇为有情有义。

大姑中年后疾病缠身,糖尿病并发出各种癌症,还有高血压引发的中风,基本离不开别人照顾,那位山东大汉大姑父为了给大姑治病医院,弄得倾家荡产,但也无怨无悔。

或许最初的婚姻就是像这般是爱情的归宿吧,但随着时间推移,荷尔蒙逐渐退却,便只能靠家族利益价值以及社会责任感来维系,一旦一方价值或责任也缺失,婚姻便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落幕。那还不如像龚老师那般一人独过一生,但龚老师心中的落寞也只有她自己知晓罢了。TBC.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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