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如何控制 http://disease.39.net/yldt/bjzkbdfyy/6198022.html
一
外公是中医,所以幼时回乡下,他总是教我识药。当时不过八九岁,外公便把厚厚的一本《本草纲目》放在我面前,划出几味药后让我自己记识,他来检查。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书的魅力与外公的“百草园”毫无可比性。等着外公出去看病,我便一溜烟跑去园中玩耍。当时正是春天过半,各种草药都长了起来。近近的环顾,仿佛置身于原始丛林中,自由自在。
一下午很快过去,玩累的我靠在墙边睡着了。忽而,我感到有些不对劲,费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外公正站在旁边。脑海里空白了几秒钟后,我才想起外公布置的任务。外公面无表情,问着:“怎么睡着了,看书这么用功?”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就是太用功了,所以才休息一会。”
外公斜着眼看着我,拉着我的衣服便进百草园里。“看看这个,是什么?”
一脸迷茫地看着外公,脑海里不断想着关于中药形态的微薄记忆:“这、这是……黄芪?”
外公冷哼了一声:“这是甘草,清热解毒,调和诸药。《素问》抄一遍,去吧。”
于是我便带着无比的苦楚开始抄写大业。“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阴阳雩重,重传为一周,气里形表而为相成也”……无语看着晦涩难懂的古书,现在张口就来的句子,在当时折磨了我半个星期。除了对我的古文功底有所裨益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训练了手速吧。
二
一晃四年,渐渐长大。对于一些常见的中药,我也能较准确的辩识出来,并说出功效。找外公看病的人都叫我“小中医”,为此我高兴了好久。
可自信过多,也就变成了自满。一个同学偶有呕吐,便找我看看。虽未习号脉,但我仍一副得道高人样子,两指伸出。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我让他张开嘴巴,观察舌苔,发现有些白滑,联合症状,便想起《金匮要略》里的小半夏汤。从药房抓出半夏和生姜,在同学的崇拜眼光中,我飘飘离去,不留半点云彩。
当天晚上,同学父母就找上门来,说他家小孩喉咙疼,嘴里发麻,想请外公去看看。外公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赶去。观察过后,瞪了我一眼,然后说,没事的,用生姜冲茶,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刚出同学家门,外公脸就沉了下去:“说吧,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说你连姜半夏和生半夏都分不清。”
“我知道啊,但是古人不都用的生半夏吗?而且我开了生姜,不应该出问题啊。”我有点委屈。
“你知道半夏和生姜应当搭配在一起才不会有毒,患者知道吗?你一点叮嘱都没有,结果他根本就没放几片生姜。没有尽到责任,你这就是草菅人命,医者仁心绝不是挂在嘴边的,而是在心里的!”外公生气了。在他看来,不对患者负责的医生,无论医术有多高,都是庸医,都不配做一名医生。
这是我的第一次出诊,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诊。它带给我的是半年《本草纲目》的抄写、对自我的反思和朦胧的医德观念。十三岁的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三
因为父母的工作原因,我离开了外公,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上高中。每次逢年过节,我都会去看望外公。九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仍然精神矍铄。平日里和街坊下几盘棋,泡杯安溪茶一喝就是一下午,偶尔接个诊,但绝对不收任何东西。老苏州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能在外公身上寻找到。
外公练得一手好书法。他的书房里挂着自己写的“人远志,图当归”。我曾经拿“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问泽兰”打趣外公,但他只是微微摇头,眼神眺望远方。
我不知道他是想起了已逝的外婆,还是自有宏愿没有实现。无论如何,远志当归,对外公必定有着独特的含义,然而这又是一个故事了。
四
风雨前湖近,轩窗半夏凉。清代名医叶桂曾言:“良医处世,不矜名、不计利,此其立德;挽回造化,立起沉疴,此其立功也。”我想,外公的不慕名、不喜财、重医德,大概也可以称得上一位堂堂正正的中医人。
犹记外公得知我志在中医时说的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终》
作者:东江
一个明年想报考中医药大学的高三学弟
.8.11
末雨末雪长按下方